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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于天外用心于海内 记中科院上海天文台叶叔华院士

更新时间:2014-9-15     来源: 中国上海政府网

 

巨型天马望远镜背后的“老太太”
巨型天马望远镜背后的“老太太”

  今年,天上那颗小行星被命名为“叶叔华星”20年了。今年,叶叔华88岁了。

  每天上午9时,她仍必到中科院上海天文台的天文大厦“上班”。最近有一日,在3楼不大的会议厅里,叶叔华又来到天文爱好者身边,加入“我和院士有个约”活动,主讲射电天文望远镜。

  现场只有10多名受邀听众,坐了不到半个厅。而叶叔华一口气讲了一个半小时,并且回答了老少天文迷的提问。似乎,她就在国际学术会议大厅里作大会报告,不疾不徐,儒雅庄重。事实上,前一天晚上12时,她还在家中制作PPT,将数据整理在打印纸上。她说:“万一遇上行家,被问倒了,可不负责。”

  如果有一天没能在天文台里找到她,如果那一天她也没在食堂吃饭,通常就是出差了。尽管这位老院士曾任中国科协、市科协、市政协、市人大领导,但她一辈子不坐头等舱,即使别人给她安排了公务舱,她也非要换成经济舱,才肯如约赴会。

  女性与男性

  认识叶叔华的人都尊称她为“叶先生”,不熟悉她的人往往误以为她是男士。而这位身材娇小的女士,的确是内心强大、目光深远,不算是铁娘子,至少是女强人。

  还有些人误将“叶叔华”写作“叶淑华”,仿佛那更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其实,叶叔华家中排行老三,取名“伯仲叔季”的“叔”,而她的“华”无疑是“中华的华”。

  她的天文,看似着眼于天外,实则用心于海内,把“中华牌”打成“环球牌”。只说一件事,当你抬腕看表、举头望钟之时,这“北京时间”就与叶叔华相关。因为时间源于运动,日月星辰之律动产生了时间。早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叶叔华在上海天文台的第一项大事业就是主持建立和发展了中国自己的综合世界时系统,其精度从1963年起就一直保持国际先进水平。而这项天文授时工作,直接影响到当今北斗卫星自主导航系统的精准。

  然而,当那颗中华心搁浅,她生命的时钟仿佛也会停摆。因为时间很快走到了1966年,她与自己的同窗、丈夫程极泰教授都失去了学术自由。从“牛棚”出来后的第一天,叶叔华就在想:我们能做什么?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到上海图书馆,在积满灰尘的书堆里翻寻天文杂志。连她自己也想不到,弱小的身躯竟能爆发出积郁已久的强力——当时,她在台里冲动地拿一个大锤,敲打起安放天文设备的墩子,只想着把墩子敲平、敲大,可以再装上更新更好的设备。

  在如今面向公众的讲座中,叶叔华每每谈及中国最好的天文观测设施,总不忘纵向、横向对比,告诉人们世界上最好的水平在哪里,中国可以排第几。

  台湾“中研院”地球科学研究所所长赵丰,曾在美国宇航局工作。他记得叶叔华赴美参观正在建设中的世界最大射电天文望远镜,“100米的口径,可以想象它有多高大”。讲解完成后,美方让叶叔华、赵丰他们自己爬上碟形天线的架子。“那个爬起来也很可怕的。”赵丰说,“当我在底下准备开爬,并且考虑自己能爬多高时,已经看到叶先生爬了一半,她毫不迟疑地就上去了——最后她爬到最高的地方,我只爬到一半。”

  叶叔华担任上海天文台台长时,曾前往法国天文台访问。法方台长下山相迎,没想到竟与叶叔华迎面错过。费尽周折相见后,法国人坦陈,没想到叶叔华是个女台长。参访结束,临行祝酒,叶叔华举杯提议“为女台长干杯”,希望50年后天文界的男台长与女台长一样多。

  在国际上,她本人连任过两届国际天文学联合会(IAU)执委会副主席,是中国天文学家第一次进入这个国际天文组织的领导核心。“IAU曾有两个女主席,但还是太少。”叶叔华颇有女性意识。

  老旧与新潮

  在不同场合见到叶叔华,不论是主持会议、出席仪式还是上电视,你都可以发觉她的穿着风格基本不变,总有一件花色衬衣。有一次,叶叔华穿着这种衬衣去医院看病,结果被一位清洁工阿姨看出来,阿姨说:“你这衣服可能有30年了吧”。

  叶叔华想起来,当年美国同行来沪访问,由她陪同去城隍庙。老外们走进一家服装小店,买了好多花格衬衫,她本人也买了好多,因为实在很便宜。“那次以后,我想大概一辈子不需要再买衬衫了。”于是,叶叔华就总穿二三十年前的旧衣服。

  她家里请的保姆阿姨直言不讳:“你的这些衣服啊,连乡下老人都不穿,我觉得这家里的衣服都可以丢掉了。”可叶叔华怎么舍得扔呢?——别人夸赞她头上的一根发带和衬衣颜色很搭,她坦然一笑:“这根带子是面包店扎盒子的,我拿来扎头上了。”

  去过叶叔华家,就知道她家别的不多,就是书多。现任上海天文台台长洪晓瑜说:“她家的沙发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我们都说你应该换一个。她却说,很好啊,我们还能坐,能用就用。”叶叔华有点自嘲地说,对物质的追求少了,对社会生产的贡献也少了,这也不太好。

  不过,这个大科学家在学术研究上则是“高大上”,非但不落伍,甚至比年轻人还超前。在她的办公室,有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可桌上供她伏案读写的面积比小学生课桌还小。因为其他面积都被书堆占据,一堆一堆的,大约有12堆。只有叶叔华知道这些文献资料的分类堆放法则,哪些是最新的,哪些是待解的,从不需要别人帮忙整理。

  早已退休的她,每天“上班”都是戴着老花镜,手持放大镜,在这堆书山的“缺口”中探索。作为老台长,她仍时不时地约见青年科学家。被她招进办公室的青年科学家,多少会有点小紧张,因为叶叔华总会提起国际上最前沿的发现,然后问“你怎么看”。

  从政与亲民

  叶叔华至今保持着与天文学界的密切联系,重要会议总是尽量参加。按中科院有关规定,70岁以上的老科学家,出差通常都安排人员陪同,但叶叔华却坚决不要。她说,省点钱吧,国家花这个钱没意思,“只要去的时候有人送一下,到了那里有人接一下就行了”。可台里总放心不下,毕竟叶叔华年纪大了,万一有什么意外……现在,他们往往采取折中办法,比如去北京,尽量将其他赴京同事的航班与叶叔华的航班安排在一起,“顺道”照应一下。

  在叶叔华的老同事罗时芳回忆中,叶老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期间,赴美公差完全可以住得好一点。但她坚决不肯住每晚超过80美元的酒店,“就相差十几美元或20美元,她都要省”。由于找不到便宜处所下榻,她有时借宿在美同事家中,甚至搬到汽车旅店,夜里凉了就把枕头盖在身上。

  而当她以中国科协副主席、市科协主席的身份出访,同样将食宿标准压到最低程度。时任市科协秘书长张文琴,行前请示过外办,为她安排了公务舱。可到机场后,叶叔华见了机票就一定要降舱。“叶主席平时是一个很好商量的人,但坚持起来你也就没办法。”航班落地,为她预订的宾馆也是经外办同意的,只是稍微超过了一点标准。叶叔华又要换,张文琴再一次拗不过她,因为她说“外汇还是需要用在科研工作上的”。除了外方公务宴请外,叶叔华就不要额外安排餐饮,自己到超市买了面包吃。

  如今每天中午,叶叔华都缓缓走去食堂,从最后一个位置上排起队候餐。洪晓瑜说,我们希望她不必排队,到前面去打饭,但她总是严格要求自己,说“不行,我不能插队”。因此,整个天文台,近300人,在她的带领下,都在那里排队。

  巨型天马望远镜背后的“老太太”

  具有前瞻眼光的叶叔华又将空间天文望远镜提上日程

  上海天马山脚下,有一座“超级雷达”——65米口径射电天文望远镜。“天马望远镜”高达70米,重达2700吨,是亚洲最大、世界前四的全可动射电天文望远镜。

  去年底项目通过中科院和市科委验收,至今它每周工作6至7天,每天观测和测试约20个小时。计划下半年正式向国内外科学家开放,真正成为一座国际化的天文基础设施。

  当天马望远镜为“嫦娥三号”落月任务实时测轨定轨,当它与大洋彼岸的外国望远镜联网遥望星空,那超大镜面的背后,少不了这样一位小身材的女性。没有她,就没有“天马行空”的中国式创新。她,就是中科院上海天文台叶叔华院士。

  藏了20年的话,那时说

  中国航天器第一次飞到地球以外的天体,是2007年10月24日,中国首颗探月卫星“嫦娥一号”飞天奔月。那一年,叶叔华正值八十华诞。那一天,她去了发射现场,亲眼目睹了“嫦娥”升空的情景。她说,并不在意自己的寿辰,人的生命在宇宙长河中不过是一粒尘沙而已;她所激动的是,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中国“冲出”地球,而且是一次成功。

  当年12月,中央宣布探月工程嫦娥一号任务圆满成功。2008年1月,时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俞正声、时任市长韩正,接见了上海市参与嫦娥一号任务的有关单位代表。上海天文台台长洪晓喻与叶叔华院士汇报了上海天文台负责的嫦娥工程VLBI测轨分系统。

  VLBI就是甚长基线干涉测量,将各地多台射电天文望远镜组成VLBI网,同时观测同一个目标,就相当于形成了一台无比巨大的望远镜,其口径就是台网之间的地理跨度,比如3000公里。当时,上海天文台与北京、昆明、乌鲁木齐的射电望远镜组网,为40万公里之外的嫦娥一号提供了精密测轨定轨。

  汇报会上,叶叔华告诉俞书记和韩市长:“在所有的合作单位里,我们上海的望远镜是最小的。”当时,北京密云新建了50米口径望远镜,云南昆明新建了40米口径望远镜,而上海还是佘山那台25米口径望远镜。叶叔华继续说,而且上海的望远镜也是最老的,都应该退休了。”她问道:“我们又是这个VLBI项目的头,该怎么办呢?”她认为,完成今后的嫦娥探月工程以及更远的深空探测VLBI任务,更大口径望远镜将起到关键作用,也将使我国射电天文的发展水平提高到一个新台阶。

  老人的话语非常策略,也非常合理。市领导当即拍板,同意上海天文台建设65米口径射电望远镜的建议,指示有关部门落实研制经费和站址用地。经中科院与上海市协商,当年天马望远镜就正式成为一项“院市合作”的重大工程。

  作为65米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上海天文台副台长沈志强根本没想到,叶叔华会在这个场合、这个机会提出65米巨镜的建议。其实,早在上世纪90年代,上海天文台就曾向国家申报大口径射电天文望远镜项目,当时进入了天文口“四选一”范围,但最终没能中标立项。不少人以为此事大概就“到此为止”了,而叶叔华却一直放在心里,把藏了20年的话放到台面上说。而且,说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拿叶叔华的话讲:“脑袋都是空的不行,否则机会就飞过去了。”

  有“老太太”在,才踏实

  事实果然不负叶叔华的举荐与厚望。在嫦娥三号任务中,新建成的天马望远镜完全代替了佘山25米望远镜,使我国VLBI观测网的灵敏度提高至2.6倍以上,也使嫦娥三号着陆器的相关时延测量误差只有嫦娥二号时的不到40%。尽管天马望远镜与嫦娥三号落月区相去数十万公里,却把月球车“看了个一清二楚”。它以数厘米的精度,检测出月球车移动、转弯等动作,以优于1米的精度对月球车进行了相对定位。

  在当今国际天文界,天马望远镜的综合性能已居世界前列,加上地理位置优越,位于全球几个主要VLBI网的交汇处。因此,它也大幅提高了国际VLBI网的探测灵敏度,成为中国VLBI网乃至东亚VLBI网的核心,抬升了我国在天体物理前沿课题中的国际地位。

  这一切不仅因为有了叶叔华的那番话,更因为有了她的身体力行。在巨镜4年建设过程中,叶叔华不知多少次亲临位于松江的工程现场。从这些年的会议纪要看,叶叔华每周必到项目例会,会议一开就是半天,她从头到尾都在场。

  不仅在专业问题上,在非专业问题上,叶叔华也表现出她社会活动家的能量。望远镜基础建设是一项系统性大工程,牵涉方方面面,外协外包单位众多。只要工程上遇到一些问题,天文台方面希望叶叔华出面,协调进度和质量等,她总是二话不说现身协调会。沈志强说,“有时叶先生就坐在那儿,也不说什么;有时就说几句话,哪怕支持鼓励,也非常管用。”他笑笑,“给我们的感觉就是:有‘老太太’在,心里就踏实。”

  叶叔华也绝非单单着眼上海,她时时关心着中国各地的天文基建。在贵州山区,她参与超大口径射电天文望远镜的选址,利用喀斯特盆地的天然地形,托起500米口径的“超级大碗”;在乌鲁木齐,她也同时促进当地天文台新建百米口径的全可动射电望远镜,向世界最高规格看齐;甚至在极地,她还是中国南极研究科学研究委员会委员,指导南极天文台光学望远镜建设。

  先天下忧而忧,接着干

  如果说,在地月之间的测控距离上,“25米”还能派上用场,那么在将来的火星任务、其他行星任务中,“65米”就拥有无可替代性,比如它已帮助嫦娥二号完成了对700万公里外太阳系小行星的飞掠探测。若失去天马望远镜眼中那根的无形“风筝线”,深空探测器就会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叶叔华的眼里,总有一种大局观和前瞻性,这也是她深受同行敬重的原因。沈志强告诉记者,其实,上海25米口径射电望远镜也是在叶叔华主持下于上世纪80年代建成的。沈志强攻读博士期间,正是从事VLBI方向,上海基于这台射电望远镜在这一领域处于国际同步水平。“美国人1967年开始实现VLBI构想,叶叔华上世纪70年代末就开始在中国推动此事,二三十年来完成了人才储备。”

  然而,搞天文也是很“烧钱”的。改革开放之初,叶叔华思考的总是用最少的钱、能办什么最大的事。过程可以艰难,但方向不能搞错。很多人未必知道,25米望远镜之前他们先试制过6米口径的小镜。为了验证它的测量精度,叶叔华出马“合纵连横”,与当时已建成100米口径望远镜的德国天文台组网,实现了欧亚大陆上的VLBI联动,仿佛一个巨人牵着一个小孩在看星星。

  眼下,当叶叔华收看热播电视剧《历史转折中的邓小平》,她依然会看着流泪。“如果没有改革开放,现在真不知道是怎么样,也不知道我们会在干什么。”1978年,50岁的叶叔华才第一次走出国门,而她唯一的儿子还干过10年清砂工。叶叔华说,如今回想起这段来,才觉得没有白活。

  先天下之忧而忧,叶叔华仍在考虑下一步棋怎么走。她能让全台上下感觉到有一股正能量正在向前推展,在这条路上她比年轻人还急。“65米有了,并非一味求大,而是要用好。”她说,中国总的观测能力还很弱,必须加入国际合作中,从跟踪、平行到引领,我们才刚刚开始并肩赶路。在她的办公桌上,空间天文望远镜已提上议事日程,“日本有8米口径,俄罗斯有10米口径,我们也应该把自己的望远镜送上天”。


 
编辑:Zhang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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